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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期间再访雪乡,生意短暂降温

2018-02-27 11:06:20

鄙视链大概只是存在于人类社会的吧,如果雪世界也有这种情况的话,那哈尔滨的雪乡应该就是最顶端的那一个。寒流暖流在雪乡这个景区交汇,配合身边2座大山把污尘遮挡住,这里的雪质量好、粘度大。有的游客拿着夹雪球的雪夹子从哈尔滨一路夹到雪乡,只有这里,雪一夹就成球,不会散开。

春节期间再访雪乡

若是说起旅游景区鄙视链的话,2018年年初的雪乡无疑成了最底端的那一个。雪乡的赵家大院被网友曝光价格欺诈、房费宰客,称“雪乡的雪再白也掩盖不掉纯黑的人心”,在网络上一石激起千层浪;11名大学生,在包车去往雪乡的路上遭遇车祸,造成包括司机在内共五死七伤;不久后,雪乡低价团导游说着“要么钱遭罪,要么人遭罪”强制游客购买套票的视频也在网上热传。

正月初五,我坐上了从哈尔滨开往雪乡的大巴车,想去看一看,这个漩涡中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。作为哈尔滨人,过去20多年里,我和家人从未去过雪乡。

我妈一听说,惊讶地问我:不都说那地方宰客吗?还往那儿去干啥?随后,她向我传授了一套网上看来的防被讹指南:别人家门口的东西别乱拍照,屋前的雪别乱动,啥东西问好了价再买。

风波过后,雪乡的生意短暂降温。转眼到了春节,再次游人如织——不少店家都听游客说,“就是因为宰客的新闻才想来看看这里到底什么样”。也有人觉得,刚刚整治过,最适合过来玩,因为肯定不会有人再顶风作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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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哈尔滨到雪乡260公里,车程6个小时,其中一半时间都盘旋在80公里长的山间公路上。我坐的大巴车上,50个座位,座无虚席。

车窗两旁的白桦和红松伫立在厚厚的积雪里。再向四周看去,白色的山顶和远看呈乌黑色的树木连绵不断,活脱一幅水墨画的样子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海雪原。

一个上海口音的男人喊着他隔壁座的儿子,快放下手里的iPad看看窗外。“我们来不就是为了看雪的吗?等下了车,我们就拿点雪夹在面包里,做成泡芙。”他笑着拍拍孩子的脑袋。

车上一大半乘客都是从南边来的游客。坐在我身边的是一家河南人,他们在服务站买了一袋冻梨,确实是最常见的东北特色食物。它诞生在食品匮乏和没有保鲜运输技术的年代,父母一辈从小吃到大。随着贮藏条件的发展,冻梨和冻柿子一度失去市场喜爱,后来纯粹成了旅游和怀旧食品。小孩笑嘻嘻地和奶奶说:“这个是冰激凌,我爱吃冰激凌的皮。”

开往雪乡的山路上,看不见什么人烟,开过几十公里才出现一片房子。多数时候,无论向哪个方向看去,都是林深不知处。附近的几座山上,稀稀松松地坐落着十几个林场,满是荒凉。

到了林海深处的雪乡景区,世界突然热闹了起来。沿着主干道雪韵大街走一趟,10分钟,就能看到三四个旅行团的旗子。每家屋檐上的积雪都有1尺多厚,每下一次雪,就一层一层地积了上去,看起来像一大块白色的千层蛋糕。屋外堆起的雪挡住了半扇窗户,当地人说,冬天都用不上窗帘。

在雪乡的三天三夜里,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假东北人。每晚躺在炕上,我总是难以入眠,上一次睡土炕还是十几年前。

我在网上查了查,除了三四家价格在千元以上的酒店外,当地几乎所有的旅馆都是“火炕房”。家庭旅馆成本有限,都是原来的房子翻盖而成,清一色的农家民宿也把火炕作为卖点。景区30公里外一家新修几年的酒店,房间里也都是炕——还是特意装的“南韩电热炕”。

后来,当地人告诉我,很多所谓的火炕,其实也都是插电的。还有的店主,为了体现东北特色,特意把房间弄得破旧,土炕四周的墙上糊满了报纸——说到这里,我和吐槽的当地人都笑了:即使在很多年前,东北乡下的土房子也很少破败到这种程度。

春节期间,雪韵大街上的家庭旅馆价格一晚上从五六百元到一千多元不等,我选择住在了距离这里40分钟车程的二浪河景区,一晚300多元,相比雪韵大街上的节省一倍。旅馆老板会帮忙拼车接送,单程每人50元。当地有不少人,以在几个景区间来回开车拉客为营生。这的确不规范,但在这样一个基础设施不完善、交通也不发达的山林子里,我很难去指责什么。

景区内的吃喝不便宜,经过多次整治,素菜价格从28元到48元不等,荤菜都在58元以上。林区没有耕地,雪乡店家的食材最近也是从70公里外的长汀镇运来的,成本相对较高。我吃得简单,两天下来,食宿交通的花费大概有1200元。一般的游客还会再去景区内外的几处景点赏雪,或者玩一下狗拉爬犁(景区内一人一次100元)之类的项目,花费会再多出五六百元。

我觉得最“贵”的东西,是在避寒时在一家旅馆喝的豆浆,20元一杯。后来,雪乡当地人和我说,可能他们卖10块钱的饮料,外地租户会卖到20元,因为那些人承担着一年40万左右的租金,压力不小。在当地人眼里,雪乡的物价混乱一定程度上也是这些租户造成的——他们追求利益,会在需求量旺盛的时候把房价从五六百抬到两千三千,也会在出现空房时降价到一两百抛售。

走在雪韵大街上,我时常觉得,我和那些远方来的游客没什么不同。来这里,满足了内心对那种久远的过往东北生活的好奇心。“童话世界”、“梦幻家园”,是雪乡客流量最大的两个景点的名字。

在这条街上,雪夹子和狗拉爬犁随处可见。但在大部分80后、90后东北人的记忆里,雪不是这么玩的——我们喜欢戴着手套搓雪球,可大可小,然后灌进小伙伴的脖子里。我们喜欢在结成冰的河面上抽冰嘎。至于狗拉爬犁,七八十年前山里的东北人常常拿它做运输工具,现在的它只存在于游乐场和景区。

有一家饭店,门口有四只可爱的小雪橇犬做门前狗。我想起以前奶奶和姥姥家在县城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看门狗。高兴地走近了一看,发现它们一动不动,笑容僵在那里。倒也算是用心的摆设吧?

雪韵大街走到头,全国遍地开花的重庆小面、潮汕粥铺也露脸了。旁边还有个特色豆花庄——一开始我觉得好笑,豆花明明是南方的说法,东北只有豆腐脑。走进去一问,老板说是自己发明的特色菜,跟北方的豆腐脑,南方的豆花都不一样,是木桶豆花,配料、点豆子的方法和味道都不尽相同。整个东北,只此一家。

景区里,我觉得最真实亲切的可能就是扭秧歌的音乐了。尽管自己并不会扭,但是秧歌是我去过的每一个东北的广场都见过的广场舞。

但第二天,当地人告诉我:林区人不会扭秧歌。他说从前林区人每天上山伐木,很少有人会跳舞,到了90年代,跳起霹雳舞像宋小宝一样。

大概许多景区都是满足外来者的观看和猎奇的——我和同事这样说起雪乡。

她说:“这个挺有意思的,景区和真正的东北文化是两回事。”她说完这句话,我错愕了很久,那真正的东北文化是什么呢?